杂物柜君

杂食/低产/脑洞/厨力拯救冷CP

【米莱】朋友

米莱/罗米/吉莱泛友情向,主要是以米的视角看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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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沃尔夫冈·米达麦亚走过的人生之中,支配他的常常是古哲先贤唤作“血气”的那种力量。也许灵魂的确由不同的质料制成,后世的历史学家可能会说他是个豪迈爽朗有责任又有担当的不世出之将才,可唯有造物主知道原初这位名将的灵魂还在熔炉中时,自己往坚硬的外壳中添加了多少微不可察的,细腻而脆弱的感情。因而当面对战舰玻璃幕墙外广阔的星河时,回想起好友波澜起伏却又埋尽悲剧伏笔的一生,他才会忍不住落泪——尽管他同时也听到了副官们的私语——“疾风之狼竟然哭了……”

纵使位极人臣如他,拥有朋友似乎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作为“疾风之狼”他在战场上更多承担了迅敏攻势的职责,与人相处方面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软盾。或许是天性使然吧,部下们敬重他,同僚们喜欢他,与夫人的生活也是美美满满。受欢迎的人往往拥有体察人心的特质,如此才能得到众人的倾慕,米达麦亚也不例外。只不过他那颗体察人情的心没有落到哪个为人忽视的阴暗角落,反而是飘到万众瞩目的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王座上去了。

当罗严塔尔还没出事时,一次高级军官们在海鹫俱乐部的日常聚会曾让米达麦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次,缪拉不知道又从哪里听来了什么小道消息,惹得在场诸位大笑不已。米达麦亚一边擦干净眼角的泪花,一边笑着喃喃道:“不知凯撒听了会不会也笑出声来,若是如此,那恐怕是幅奇异的光景。”

空气中热烈震动的快乐因子突然冷却了下来,高级军官们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缪拉巧妙地抛出了另一则小道消息掩盖了尴尬,气氛重新快活了起来。米达麦亚则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地耸了耸肩。“最美妙的雕塑总是无法露出像凡人那般开怀笑容的”,梅克林格低声在米达麦亚耳边说道,“正是如此,它们才能保有几近于神的神秘和矜持”。是这样吗?米达麦亚在心里想。对于将士们来说,莱因哈特是常胜不败的战神,对于文官们来说,莱因哈特是聪慧犀利的执政官;对于崇敬他的人来说,他是几近完美的革新者,对于憎恶他的人来说,他是十恶不赦的独裁者。大概在梅克林格那里莱因哈特是最特别的存在了——只有在军中才能近观的艺术品。可这些都不是莱茵哈特本身拥有的属性——人们的爱都献祭给了作为引领者而存在的“王”,留给莱因哈特的少之又少。

米达麦亚是在很久以后发现这致命的缺漏的。有时当他的凯撒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听他汇报军务时,他望着莱茵哈特那自然天成的美貌会不自觉进入遐想。凯撒会比较偏爱哪一种笑话呢?凯撒会不会也有小孩心性的时候?凯撒会不会也挑食?而这时莱因哈特则会敏锐地捉住他出逃的灵魂,用锋利地眼神将其押送回肉体的躯壳里。

莱因哈特无疑是历史上相当卓越的角色了——他一手造就了历史重大转折点,战功显赫,文治得当,改革有道,后世书写他功绩的书籍怕是会淹没整个伊谢尔伦要塞。可相较之下,“莱因哈特”本身就显得越发单薄。作为完美统治者的神性侵占了作为普通人的人性,于是将官们会觉得,为了一则八卦笑出来的凯撒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可那明明又是人之常态。也许,正是这些能绕伊谢尔伦要塞一周的赫赫功勋将莱因哈特挟持了——当在不同职责上臻于完美时,作为人的莱因哈特的表现力也在一步步被剥夺。

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人会去给励精图治的统治者讲一个能逗笑他的笑话——因为没人有适合做这件事的地位,也没人有应当做这件事的立场。什么都不缺的银河帝国皇帝,竟然没有朋友。

这么说似乎也不太严谨,因为毕竟大多数人都认为,朋友的话,陛下曾经是有一位的。不过在无尽的悔恨和懊恼中,如今人们不知道,那位昔日友人在凯撒心中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曾经的莱因哈特少年心性也是很重的,这在他与他那位挚友的日常相处中可见一般。在还没有发生致命矛盾之前,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就如同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一样。米达麦亚能够观察到两人相处过程中那微妙的平衡,他曾不止一次和罗严塔尔说过罗严克拉姆伯爵有时很像炸毛的青年雄师,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他身边那名温润的驯兽师总有办法能将他安抚下来。

可自从悲剧发生后,少年心性就在莱因哈特身上迅速褪尽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宛如清教徒般用诫律不断鞭笞自己的苦行者。不止米达麦亚一人注意到:每当要做出涉及道德判断的决定时,莱因哈特会下意识地抚摸胸前的吊坠。那仿佛是被生死相隔撕扯开的血肉里硬生生嵌入其中的圣石,每当发挥一次治愈作用时就会招来十倍痛楚。或许亡故的灵魂是阻挡凯撒获得新友情的另一道障碍,但无论如何,莱因哈特都是不会放弃它的。因为那样的悔恨和苦楚,已经融入胸腔,变成灵魂的一部分了。

自从莱因哈特患病以来,米达麦亚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他的生命力在逐渐褪去。有一次,他们两人一同立在窗前,窗外的暴雨正在不停地下。闪电照亮了莱因哈特的双眸,又随着雷鸣的远去黯淡下来,如此反复,竟像岌岌可危地摇曳的烛火。他不知道莱因哈特在想什么——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自从莱因哈特当上皇帝,与众人距离拉得更远时,他就鲜少去揣测莱因哈特在想什么,而是去预测莱因哈特会做出什么决定。这时莱因哈特突然十分感慨地说:“那个时候,也是雨夜呢。”

米达麦亚有些惊讶,在这雷光映照的瞬间,皇帝陛下的脸庞竟流露出宛如诗意般的忧伤。虽然他将许多人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完成的伟大事业在短短几年的时光中完成了,可在那样的场景下,貌美的皇帝陛下单薄得宛如一个普通的少年。

“现在想来,我们四个人里,如今活着的只剩你我两人了。”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与悲叹从两人之间冷冽的空气中全然翻滚了上来。那是多么好的时代啊,友情之中没有间隙,忠诚之中没有杂质,雄心之中没有瑕疵。那时的罗严塔尔似乎比米达麦亚自己和莱因哈特更聊得来,而吉尔菲艾斯往往在一旁沉静地聆听着,在恰当的时候为莱因哈特做出补充。那个时候的夜晚似乎经常下暴雨,冷雨凝结着的空气就将跃动的烛光衬得更加鲜亮而富有活力。纵使是米达麦亚这样坚毅的悍将也无法不被这捉弄人的命运所打击。而他那颗疾风之狼意外纤细的心此时又将自己摆在了莱因哈特的角度,思忖他会想些什么。他大概也会叹惋吧?若是一切保持着原貌向未来发展,而不是不断失去,对所有人是不是都会更好一些呢?

可那一瞬间产生的纤细的忧愁很快又被琐碎的军务掩盖了过去。皇帝就像每日照常升起的太阳,即使有时会有阴翳,却也没有意外地日复一日恩泽大地。直到终结之日到来。

皇帝的病重带来了数日的暴雨,街道上的人们窃窃私语,难道皇帝连太阳都要一同带去另一个世界吗?雷暴雨加重了米达麦亚的不安感。他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危机而不是一场真正无法挽回的灾难,即使他心里或许也已经明白了凯撒命数已尽。他与诸将一同被召入皇宫中在谈话室等待,在再次镇压下了一番吵闹后,米达麦亚甚至开始忧心凯撒若真是去了,到底还有谁能震慑住这群个性过分鲜明的上将们呢?

不久后,米达麦亚被单独叫了出来,却被皇妃告知陛下希望他携妻小一同来见陛下。米达麦亚心下虽然迷惑,却也马上照做了。在返家途中,他望着凶猛击打着玻璃车窗的雨水,叹了口气。

陛下与雷电不适合,他不知怎的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雷电之类的比喻,更适合鲁道夫大帝那样的暴君。莱因哈特不同,他是纯粹而优雅的,他生而与宇宙中移动缓慢得宛如静止的银河是同调的。也许地上的民众看太阳是朝升夕落,可是他看太阳时脱离了地面的束缚。宇宙中的太阳从无阴云遮掩光芒,他在宇宙中心燃烧着自己,静谧得宛若永恒。

当他接到艾芳瑟琳和菲尼克斯重返皇宫后,意想不到被积水拖延住。此时暴雨已经停了,阴云散去,从未如此澄澈的星空在天穹上铺展开来。一切都宛如初始时的样子,就好像“莱因哈特”以及与此相关的所有人的神话都从未被时间讲述过。他被这样璀璨的星空震慑住了,一时忘记了焦虑与忧思。

他曾问过莱因哈特当初罗严塔尔来求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答应。莱因哈特笑着回答说,罗严塔尔说世界如若失去你这样有活力的男人,大概会变得无趣得多吧?那时他也随着莱因哈特笑了。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他笃定罗严塔尔一定会来救他的,而他之所以询问,是好奇罗严塔尔的说辞。而他为何如此笃定呢?因为他与罗严塔尔是朋友啊。他从来没有试过像修辞学家那般给“朋友”这个概念下过定义,他和罗严塔尔是朋友,这是自然而言的事实,就像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是朋友那样。

此前他一直在考虑皇帝陛下去世了帝国要如何继续统治,皇帝陛下去世了军务要怎么处理交接,皇帝陛下去世了诸将的关系如何维持平衡,皇帝陛下去世了立宪改革如何进行……直到这一刻,他第一次考虑了,如果莱因哈特去世了,他,米达麦亚会怎么样呢?

那他大概,会觉得十分悲伤吧。

因为莱因哈特对他来说,是令他钦佩又令他叹惋的十分重要的人啊。

当他再次见到莱因哈特时,莱因哈特的双唇已经干枯了。他有些艰难地挣扎坐起,向艾芳瑟琳致谢,随后说道:

“比起帝国的统治权,身为一个父亲,我宁可我的儿子亚历山大·齐格飞留下一个对等的好朋友,这是我的不情之请,还希望你们能够答应。”

对等的好朋友。

原来一直以来,这是莱因哈特内心深处深深渴望着的吗?

米达麦亚弯下腰,敦促菲尼克斯向皇子宣誓忠诚。然而小小的孩子不懂什么是皇子,什么是忠诚,他只是看到了可以作为朋友的一个同类,并出于本能地拉住了他的手。

米达麦亚有些着急,一边说着不得无礼一边抓住了菲尼克斯的小手想把他们分开,没想到菲尼克斯竟哭了起来。莱因哈特异常温柔地唤了他一声,说,没有关系。没有了阻拦,孩子们重新笑了起来,莱因哈特也展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他这一生,宛如一个清教徒不断鞭笞着自己走在全人类最前面的一生,最终大概不过只有一个愿望。

而在莱因哈特阖上双眼的最后一刻,米达麦亚在心中承认了。他第一次承认了,莱因哈特是他的朋友,是一个值得尊敬值得关怀的朋友。即使着单方面的认定再也没有得到另一方承认的可能性了,可米达麦亚还是执拗地如此认定了。

米达麦亚抱着菲尼克斯在庭院中望着星空。天亮了之后会很忙,忙一点也好,这样便会补足内心的失落感。这时菲尼克斯捏住他的脸第一次喊了他“爸爸”,米达麦亚的心激烈地颤动着,也许也不是没有回应,莱因哈特的心灵在这最后关头,或许通过菲尼克斯向他传达了出来。菲尼克斯不知道在这个夜晚人类历史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天真稚嫩的笑颜总是要使米达麦亚猜想他逝去的父亲童年时是否也曾有过这样一张笑脸。他将菲尼克斯高高举起,菲尼克斯面向着星辰大海,用手奋力地抓握住星星的微光。

在通向银河深处的旅途,为何要有朋友作伴呢?

无论答案为何,对米达麦亚而言,四人的征程,曾是银河中最好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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